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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隨著夏天的到來,為人們帶來溫暖的太陽也更早以自身的熱照亮世界,清晨的陽光照進了安靜的房裡,原本沉睡中的少年被太陽逗的睡意漸退,卻發現了有些不對勁,本因戀人枕著發麻的手臂竟無一點不適,睡意頓時全消,碧綠的雙眼看著本該由愛賴床的戀人占據的空位。

 

  沒什麼的。這樣安慰自己,找回了平時的冷靜,離開了失去另一人溫度的床鋪,亮開始在家中尋找那人的身影。

 

  打開自己房門對面的門,那是兩人吵架時才會被使用的光的房間,凌亂程度一如往常,但找尋的那人不在裡頭,將門關上,打算再找找家中其他的地方。

 

  先看了浴室,沒有。棋室,還是沒有。餐廳,沒有。雖然不可能,亮還是看了看廚房,果真沒有。正當亮思索著要不要在一大清早騷擾戀人那一群朋友時,目光瞥見了窗外隔壁家孩子的鯉魚旗,然後才想起今天是那一天–55號,光不下棋的那一天。

 

  和光在一起,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了十五個年頭,生命中有彼此的時間早已超越了沒有彼此的時光,而在這一天–55號–光總會很反常得很安靜,就像失去光芒的太陽,然後消失一整天,沒有人,包含亮也找不到。這麼多年來,亮見到這樣子的光,還是不禁想起多年前不知原因狠狠逃出自己世界中的進藤光,雖然每到了隔天,一切就好似沒發生。

 

  然而這麼多年來,光從沒有這樣不告而別,雖然反常,但他還是會吃完亮準備的早餐,然後說聲「我出門了」才離開。所以當整個家中都不見繫在心上的那人的身影時,亮不得不承認自己感到不安,他擔心,或說是害怕,那心中無可取代的太陽又會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中。

 

  阻止自己繼續往壞的方向思考,就只有這個笨蛋才有能耐讓平時冷靜的塔史亮失了平穩。走向客廳,並思索著光會去了哪裡,若要說有什麼能讓眾人的太陽失去了光芒,那大概只有……秀策?

 

  還來不及確認闖入心中的答案,一張看起來像是離家出走信的紙張映入亮的眼中,那字跡想也不用想也知道是那個小笨蛋的,快三十歲的人了,字寫起來還是跟個孩子一樣,或者該說這個人除了外表和棋藝其他什麼都沒成長吧。

 

  把心思從數落光轉回眼前的這封信上,亮看著信上的第一行寫著好幾年沒被對方喚過的陌生的稱呼……

 

塔史:

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到了因島,不過不准現在來找我!!!

 

  亮突然覺得心中有股怒氣,居然不准自己找他!衝動行事一向不是他的風格,但塔史亮遇上進藤光,平時冷靜的性格本來就不適合用在兩人的相處模式中,所以這一次就衝動行事一回吧。

 

還記得我跟你第一次的對弈,你說在我身上有另一個人的影子,而我那時跟你說,或許有一天我會把所有的事告訴你。十幾年了,也該是跟你說的時候了。

 

  上了往廣島的車,亮才稍微冷靜了點,拿出一同被自己帶出門的出走信,讀了下去回憶漸漸被拉回,信上說第一次對弈……那先前的三次果然都不是光所下的。就算時間已過了十五年之久,但關於進藤光的事和那些棋局,仍深深地存在於塔史亮的回憶中。

  

佐為是千年以前的人,但為了達到神乎棋技,他將靈魂寄宿在旗盤中,後來被虎次郎喚醒,附身在虎次郎身上,成為了本因坊秀策,可是虎次郎卻因病去世,而佐為又回到了棋盤中,然後在十五年前,我遇上了他。

 

  亮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信上所寫的,一向務實的他很難接受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,但是…是光所說的,所以他選擇相信,應該說除了相信之外心中還參雜著喜悅,對所有人隱藏一切的光願意將十多年來的祕密攤在自己面前。

 

  只是佐為這個名字,佐為……sai…!

 

你一定猜到了,佐為就是網路上的sai,也是兩度在棋會所跟你對弈的人,也是你當初不斷追逐的身影。我也是在那個時候被認真的你所吸引,一心想要追上你,才會進入到圍棋的世界的。可是我卻忽略了佐為………

 

  後面似乎還有寫些什麼,但是一滴滴的水珠暈開了文字,亮輕輕撫過那些已經乾掉的痕跡,雖然已經無法辨識光寫了些什麼,但是亮卻感覺到心裡的不捨,這樣的痛苦光一人獨自背負了多久,這麼沉重的事卻從來不曾跟誰說過,回憶起來還是自責地掉下淚。

 

  雖然不知道光為什麼要靠寫信來告訴自己這件事,但是一想到光為了這封信,而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默默地掉下淚來,又或許好幾年來的這一天,他都獨自在某處為了那人而落淚,就好想好想趕到他的身邊。就算說不出安慰的話,至少自己在他的身邊。

 

  手不自覺的握緊,握在手中的信紙也多了一條條的摺痕,驚覺到此亮才放鬆了握緊的雙手,忽然想起那年的若獅子賽,自己也是如此地怒不可遏,直到打在牆上的拳頭傳來了刺痛感,才發現進藤光的消失對自己的影響有多大。

  在往廣島的路途上,亮將信看過一遍又一遍,內容其實很簡單,簡單到換作是其他人也許就將之視為玩笑,但是亮是了解的,這些文字背後隱藏著多深的沉重,越是平白的辭句,越是令人感受到光不願多說的隱瞞。然而光並沒有將被淚水暈開的信紙丟棄或替代,而是毫無保留的呈現於亮的眼前,或許正是因為他清楚,不論是怎樣的他,亮都會接受與包容,就像他們之間一次又一次的爭執與和好,都充滿了寵溺與無奈。

 

  抵達了廣島,亮毫不猶豫地踏上了尋妻之旅,就好像知道光的所在地般,沒有意思的迷惘或疑問。在公車上看著景色的移動,跨越了那不算廣的海洋,今天他是不是也能跨過近藤光心中的那一條芥蒂呢?他不知道,只是他已經決定了,就算光還是不願意他去觸碰心中的秘密,他也不會干涉,但是將來的每一年,不論是哭泣或是回憶,他都不會再讓光一個人,就算他只能陪在他的身邊。

 

  依循著心中的目的地,亮在秀策的墓前找到了那幀叨叨絮絮地說著話的身影,就像要將一年份的事情講完似的,光的聲音總是不會停頓太久。亮停下了腳步,就在低於光三個台階的地方,他不確定光有沒有發現他,他也沒有打算要繼續靠近,只是聽著那些生活瑣事,從他熟識的緒方先生、棋院前輩,到因為光而接觸的和谷、伊角等人,還有他所不熟悉的、或許是國中夥伴的名字,都出現在光的話題中,然而就是少了一個人,光的話題中一直沒有出現的名字。

 

  「佐為我跟你說,我今天把你的事跟別人說囉!啊…應該是用寫的,就是他啊,你應該猜的到吧。不對,你這個腦袋只有圍棋的傢伙說不定會以為我是跟塔史名人說……算了那也還蠻接近了。」光停頓了一下,努力的將話中的哽咽隱藏起來,「有關他的事本來是想等他來了再一起說的,那個笨蛋會不會把我的信當成廣告紙,我可是猶豫很久才下定決心寫的,啊啊……那個笨蛋怎麼那麼久啊,我都快沒話說了,幾乎都是跟他有關的事啊……」

 

  「你才是笨蛋吧。」亮出了聲,滿意的看著驚訝的回過頭的光,邁開了腳步,「而且是誰在信上寫著不准來找我的。」

 

  「你甚麼時候來的!?」

 

  「從你說起和谷跟伊角的生活糗事那時。」亮走到光的身邊,伸手抹去了剛才留在眼角的淚滴,「他們在一起這麼久了,現在才在說他們的生活。」

 

  「那還不是因為某人太晚到,害我找不到話題。」彆扭的將臉瞥向一邊,作勢不理會亮,但紅到耳根的臉早就出賣了他的心思。

 

  看到他模樣的亮寵溺的笑了笑,自顧自地做到了他的身邊,笑著說:「現在我到了,你要說些什麼?」裝作不理會的光像孩子般的不看向亮,兩人之間沉默了數秒,光才對著墓碑緩緩地開口:「佐為……跟你介紹,他是塔史亮,是將我拉進圍棋世界的那個人………」

 

  光說了很久,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,一直一直說到了交往、同居,好像要將兩人的故事完全的傳達給或許會聽見的那個人。光敘述的過程中,亮都沒有插話,只是末的牽起了放在一旁的手,牽起手的瞬間,光雖然嚇了一跳,卻也沒有停下敘述,並回握著那隻帶給自己溫暖的手。

 

  一直到了夕陽西下,光才依依不捨的說著「再見」、「明年會再來」之類的告別,一直沒出聲的亮,在光起身兩人準備要離開時,鄭重地、嚴肅地向墓碑說道:「將來的這天還請多多指教,明年見。」

 

  見到亮的舉動,光的心中湧上了滿滿的溫暖,他知道這是亮的方式,未來的每一年他都會陪著他,陪著他面對心中最深的回憶,陪著他向從沒見過面的人說話花上一整天,就因為塔史亮想陪著進藤光。

 

  「走了啦!」彆扭的不看向對方,掩飾著明顯的感動害羞。作勢要丟下戀人先走,熟知戀人個性的亮也只是笑了笑,踏著樓梯往戀人的方向前進,突然的微風吹過,還不到揚起頭髮的程度,卻帶來若有似無的聲音……

 

  『謝謝你。

 

  那是個非常溫柔的聲音,亮懷疑著自己是否是聽錯了,回過頭想確認,卻不見任何的人影。或許也不一定是幻聽,就像相信著光信上所寫的一切,他也想相信今天在這邊所感受到、理解到的一切。

 

  聽著戀人等不到人孩子氣的催促,亮一步步走下台階,心中想著,今後的五月五號也要幫自己請假了呢。

 

 

 

 

<END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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